论坛: 一池萍碎 标题: 黑眼睛苏珊(二) 复制本贴地址    
作者: ranchuan [ranchuan]    版主   登录
四 

  OICQ上,坏人们都在。我开始聊天,同时进入了最近常去的那个免费HENTAI网站,发现上传了一部新电影,于是立刻下载。慢慢的,水声开始从我耳边褪去。 

  新的HENTAI电影有些大,下载了好一阵子才完。我刚点击提示窗口上的“打开”按键,忽然一阵木犀草的清香传来。 

  扭头一看,张莉正好奇地站在身后。她换过了白色T恤和网球裙,神态清爽。我在香气中恍惚了一会,才意识到什么,赶紧关闭不堪入目的浏览器内容。更加尴尬的是,我的墙纸是徐若�u的一张写真照片。于是,15英寸地显示器上,这个美女挺着娇弱的胸膛,楚楚可怜地望着我们。张莉看我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咯咯笑了起来。我喝了口酒,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笑什么,徐若�u就是好看嘛。”她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我乐。我放下酒瓶,盯着她说:“真的,你别的和她都有一拼,特别是眼睛,就是鼻子难看了点儿,有些蒜头。”这话大概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张莉生气地说:“你这人真讨厌,我不理你了。”说着,扭头走到沙发那里,打开电视。她一走,空气中的清香跟着流动起来,木犀草的气息也幽幽地淡了下去,捉摸不定。 

  我看着她的侧影,沉默了一会儿,很诚恳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我刚才很尴尬,有些慌不择路。”她挪了挪身子,没理我。 

  我又沉默了一会,接着说,“这个LOTION选的不错,木犀草的清香。”她这才转过脸来:“你这个人,又可气又可笑!”女人的话总是让我摸不着头脑,这时候企图揣摩她的思维而给出个自然的回答是我的梦想――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意思。我只好沉默。幸好过了会,她又微笑着说,“你还挺渊博嘛,连木犀草都知道。” 

  “唔。地中海的一种花香植物,不起眼,但很香,花是绿色的。你用的香味算淡的了。” 

  她仰着脸,有些得意,“是啊,不喜欢太浓郁的香味。要象小说里那样隐隐约约的。”我微笑,“唔,欧・亨利的小说。一个悲伤的故事。”她有些惊异,眸子闪烁,“哟,你还真知道不少呢。” 

  我莫测高深地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要不要上网,给家里或者朋友发EMAIL什么的?” 
  “嗯,”她点点头,然后很严肃地指着显示器说,“你把那个墙纸换掉。” 
  “好,好,好……”我打开属性窗口,浏览了一下选项,点击了那个“Susan”,于是整个屏幕上是蓝天下一片美丽的野向日葵。 

  她喜孜孜地走过来,坐在我让出的座位上,突然问我:“我的鼻子真的很难看吗?”我一愣,“没有没有,我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她的鼻子翘翘的,没你挺拔。”“哼,算了吧,我知道你骗我。”说完这话,她不再理我,专心上网去了。 

  为什么她总觉得我在骗她?但是我什么也没说,和她交换了个位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拿了枕头抵住腰眼。耳边可以听见她断断续续敲击键盘的声音。大概是白天太累了,居然就这样慢慢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脑袋下是枕头,身上盖着床单。电视没有关,但音量调到了不易觉察的位置。张莉还坐在电脑前,很轻地打字。我坐起身,看了看表: 

  “哎,你该睡觉去了,这都1点半了。”“我不困啊,不去。”“我知道你不困,可就是该去了,要不怎么调时差辛苦呢。下线吧。”“再呆一会儿,就一会儿吧。”我站起身,舔了舔嘴唇,拿起没喝完的啤酒一口气喝完,忽然想起什么:“你要喝点什么吗?果汁,啤酒,自来水?”“自来水。”“还是喝啤酒吧,帮助你入睡。”我说得道貌岸然。 

  “……嗯……好吧。”我打开两瓶啤酒,在杯口抹了圈盐,递给她一瓶。看见她有些好奇,“噢,这是墨西哥的喝法。我习惯了,觉得更有味道。”“是吗,我试试。”她饶有兴趣地接过,微笑看了我一眼,孩子气地和我碰碰酒瓶,轻轻说:“干。”然后喝了一大口。我也笑着喝了一口,斜着墙看她专注上网。 

  “该下线了,张莉。”我靠着墙,第若干次催促。“知道了~~~”她依依不舍地断开链接,站起身来。我发现这个女孩个子不高,腿却很直。她把头发梳了个马尾,和身上的打扮相称,干净利落。我心中一动,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跟了过去。 

  我和她一起走进卧室。离她很近,身上的木犀草香味没刚才那么明显,但更加缥缈,甚至盖过了我身上的酒味。我轻轻用手环住她的腰,她闪了一下,没有闪开,于是隐秘坚决地把我的手挡开。然后转过身说: 

  “李卫东,我要休息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站住,她的额头正好对着我的眼睛。我俯身看下去,她黑色的眼睛毫不示弱。我想了想,偏过头,想去吻她脖子,但她让得很快,“我真的要休息了。”我没有注意她声音里的局促在消失。 

  我盯住她的眼睛,贴的更近了一些。后面是床沿,她无路可退。我感觉她身子晃了晃,但仍然顽强保持站立的姿势。我突然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张莉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蛮横,短暂的迟疑后,她开始坚决地反抗。我们的手在沉默中激烈交锋。最后她还是用力掰开了我的胳膊,喘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轻声却严厉地说:“李卫东,你出去。”这话让我感觉被狠狠打了一个耳光。我的意志动摇了一下,然后全线崩溃。我眼光看着别处――既然她不屑看我,再装一副凶狠的样子也没有用。我虚弱地笑了下,很想找个台阶,然而终于没有。就这样我梦游一般地转身离开。后面的门很快关上,可以听见她在费力地挪动床头柜。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躺在沙发上,毫无睡意。空气中,木犀草的清香若有若无。在大脑一片空白中,似乎听见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哭泣声,不可确定。 

  五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我昏昏沉沉起来刷牙,突然发现不对劲:张莉不见了。我含着牙刷拉开浴帘,冲进衣柜间,甚至趴下看床底,愚蠢得自己都觉得可笑。显然她失踪了。我似乎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这个现实,半天才想到报警。 

  正当我拿起电话时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是张莉。可能我的样子过于狼狈和慌乱,她忍不住嘴角要往上翘,费了好大劲才勉强维持严肃的表情。她尽量不去看我衣服上的牙膏沫子,故做平静地说:“我刚才去外面转了一会儿,找到一个有空房间的HOUSE。”我走到洗菜池,漱了漱口中的牙膏,很夸张地生气:“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这里是DOWNTOWN,很多小流氓的。就算我有千般不是,你要离开至少跟我说一声啊!”她茫然不解地看着我,“我又不是不回来,行李还在这里啊,我一个人哪搬得动。”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行李还在房间里,终于承认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我的声音不由自主低了下去,“一个人乱逛也不行……找到了房间?在什么地方?房租便宜吗?”“在两个路口过去,不是特别便宜,二百八,水电另算。房子挺旧的,但是带家具,门口就是汽车站,我打听过了,有巴士直接到学校和超市,一个小时一班,早七点到晚十点。”她很自豪地回答。 

  我暗自咬牙,你有种。 

  低着头擦脸,顺便擦掉T恤上的牙膏沫子,一边静下心来仔细思量,觉得有点不大对头。过了一会儿,对她说:“你等等。”然后打了个电话给二楼的里奥。这家伙被我吵醒了,迷迷糊糊听了半天才明白。半个小时后,这个胖乎乎的墨西哥小子笑容满面地走进屋子,和张莉说了声HI,然后冲我暧昧地挤挤眼睛,用西班牙语说这妞很靓啊。 

  我苦笑了一下,从冰箱里拿了六听啤酒,用个塑料袋装着递给他。然后对旁边一脸茫然的张莉说: 

  “我今天腰疼,给你找个长工。”“里奥,这是苏珊张。”“张莉,这是里奥。” 

  里奥很利落地扛起箱子下楼。我们开车到了张莉看中的房前,果然是个老屋。拉雷多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了,DOWNTOWN住的多半是穷人,房子老且破。我停下车,对张莉说:“你等等,别着急着搬,我和里奥先进去看看。”房东大妈出来开门,扑面而来一股阴暗的霉味。我们跟在后面,里奥冲我撇撇嘴摇摇头。在张莉预定的房间,通过里奥的翻译,我和大妈开始“讲数”。在当地人眼里,亚洲人都有钱,恨不得上来就是一刀。和她费了半天口舌,加上里奥的帮忙,才让她明白我们是穷学生。 

  回到车旁,张莉正目不转睛看我。我一脸严肃地说:“搞定了,这种房子撑死了也就二百块钱一个月,但是你答应得太痛快,最后谈成头俩月每个月二百二,以后二百,包水电。以后有事别自己瞎主张,通过学生会,知道吗?!”“噢。”她显然松了口气,而后小心翼翼地答应着,一副老实的样子。但是终于忍不住满脸喜色,笑嘻嘻地说,“谢谢你啊,李主……老……李。”我叹了口气,和里奥把她的东西搬进房间。 

  一切忙完了,和里奥走出门,张莉和我们道别,连声谢谢里奥。他嘿嘿地笑。我对张莉说:“自己一个人住要当心安全,知道吗?有空就打电话,汇报汇报情况,知道吗?”她一个劲地点头,“嗯,嗯!”打开车门,发现附近几个打扮嚣张的小青年注视着这边,面无笑容,为首的那人身材瘦削,目光阴沉。不禁问里奥。他说那个头儿好像是房东大妈的亲戚,住在后院,那些大概是他的朋友吧。我说好像不是善茬儿啊,他无奈笑笑说,肯定不善,不过别理他们就成,一般也不招事,各有各的圈子。最后叹息着说,唉,DOWNTOWN就这样,要不大白天也没什么人呢。我四周一看,果然,来来往往基本都是这身打扮,三三俩俩,不禁皱着眉头发动了汽车。 

  六 

  很快就是开学。这是我最后一个学期,功课剩两门。偶尔会和张莉通个电话,但见面就很少,多半是每个星期五下午四点带她买菜。那时超市有特价肉类,主要是卖不出价钱的碎肉,五花和排骨头,八毛九一磅。每次我们都直冲冷柜,一人三磅,然后在蔬菜柜台买最便宜的土豆洋葱和生菜,半个小时下来一周的伙食就都有了。每四个星期我会买一次啤酒。有时候她也嚷嚷说吃腻了要换换口味,但到收银台的时候还是那些东西。至于MALL她是从不逛的。偶尔她睡觉过头,赶不上公共汽车,我就送送她。见了面,总要问她的安全,不过她说还好,那些人不算太讨厌,偶尔房东大妈的侄子――就是那个面色阴沉的麻杆儿――会去敲她房门,但张莉都不让他进屋,房东大妈来了,就会轰他走。况且张莉几乎整天呆在学校里,那家伙找麻烦的机会也不是很多。慢慢的,我也就不大担心了。 

  九月中,我接到休斯顿领馆学生组的电子邮件,要学生会上报国庆节安排――这是一年两次可以有些外快的时候,还有一次是春节。我于是打电话给张莉: 

  “喂……张副主席吗……我没拿你开涮……你能不能到我这儿来一趟……是正事儿……对……开个短会,讨论一下欢度国庆的……我操,怎么老觉得我骗你……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真的很重要……要申请活动经费……对,经费……绝对真实,不开玩笑……那好,那好,我等你……好,拜拜。”张莉进门的时候,我正苦思冥想给领馆的措辞:“哎~~你来得正好,听听这么写好不好:尊敬的领导,为了搞好德州国际大学中国留学生会的国庆欢度活动,特此申请活动经费壹佰美元。此致。敬礼。”“太拗口了吧,中间这句这么长。”她凑到屏幕前,很专注地盯着壹佰美元几个字看,担心地说,“要一百块,是不是太狠了,我怀疑领馆不会给,你想我们这儿就俩人。”“不会的,年年都给。每次都一百。这是从以前三十多人的时候传下来的。”“那现在怎么这么少人?”“太偏了么,学费也涨了,原来更便宜。这么个野鸡大学一年也要一万多,谁还来上啊。”“唉,就是,奖学金这么少,学费都不够抵的,每年还得一万多的生活费。都不知道钱从哪儿来,愁死了。”“没办法,这儿教授都是墨西哥人,不会给我们助教机会的,他们自己还不够分呢……都扯哪儿去了,想词儿想词儿!”“哎,李卫东,你说就俩人他们还会给一百吗?要不申请五十吧,机会可能大点儿。”张莉还是有点心虚。 

  “唔……这么着吧,”我老谋深算地说,“那俩走的,领馆还不知道呢,算上他们,还有他们的家属,够人多势众的了,名字我都有。反正是申请,少了反而显得我们心虚。” 

  “被发现了怎么办?” 
  “怎么会被发现?你什么时候看他们来实地调查过?” 
  “那……那你说了算吧,你是主席。哎,这么写行不行?尊敬的领导,为了欢度国庆五十一周年,德州大学中国留学生会准备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庆祝活动……” 
  “别开生面,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再笑我不想了。” 
  “好,好,不笑,不笑,接着想接着想。” 
  “内容有……聚餐……聚餐……还有……我怎么就知道吃,讨厌……哎,李卫东,你说写什么内容好?” 
  “写内容好像太罗嗦了吧,反而显得假,我看还是不写好了。” 
  “我还不是想具体一点更真实嘛,不写就不写。” 
  “唉,别生气啊,我就一说,大家一块商量嘛。” 

  “这么写吧,咳,咳,”张莉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说,“尊敬的领导,为了欢度国庆五十一周年,德州国际大学中国留学生会决定举办一系列联欢活动,特此申请活动经费壹佰美元整,敬请批准。随附学生人员名单。感谢领导的关怀。此致。敬礼。德州国际大学中国留学生会。” 

  耀眼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渗进房间,变得异常柔和。她专注地盯着前方,嗓音清脆。长长的睫毛在柔和的光线中微微闪动。我忽然觉得自己坐在教室,一手撑着腮帮子,陶醉地听她声情并茂念课文。 

  “这怎么样,李卫东?哎,李卫东,你干吗呢?” 
  “啊?……没干吗,没干吗……挺好挺好,就这么定了吧。你来写。” 
  “哼,你骗我,根本就没听!” 
  “没骗你,真的听了。很好很好。”我故做深沉地点头嘉许,然后站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 



地主 发表时间: 12/19 19:04

论坛: 一池萍碎

20CN网络安全小组版权所有
Copyright © 2000-2010 20CN Security Group. All Rights Reserved.
论坛程序编写:NetDemon

粤ICP备0508728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