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 一池萍碎 标题: 黑眼睛苏珊(五) 复制本贴地址    
作者: ranchuan [ranchuan]    版主   登录
十一 

  我身穿塑料雨衣般的硕士毕业服,和其他毕业生一起,鱼贯进入礼堂。四周掌声雷动。同学们都四处张望自己的亲人,旁观席上开始传来口哨和欢呼声,甚至有人打出巨大的横幅,让我觉得并非在隆重的毕业典礼上,而是在热闹的篮球赛场上。我目不斜视,缓步前行。没有人会在任何位置上等待我进来为我欢呼为我庆祝。 

  奥黛丽用红白蓝三色的纸将自己的硕士帽糊了起来,很显眼。法国人就是这样,我不无嫉妒地想。她的母亲和妹妹专程从法国飞回来看她,一见那顶象征国旗的硕士帽就大呼小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后面的我。我们一起微笑,她露出雪白好看的牙齿。 

  尼古拉跟在我后面,在硕士帽上立了一个开葡萄酒瓶软木塞的螺旋起子,吊儿郎当地左顾右盼,冲好奇的墨西哥小妹妹挤眼睛。再后面是胖胖的里奥,他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新西装,不象我们,都是T恤直接套硕士服。看他满脸是汗,庄严走路,紧张得都顺拐了,可是自己并没有发觉。 

  我们跟随其他毕业生依次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四周是拥挤着的陌生人群。我四周打量,感觉一阵浓重的孤寂猛然袭击过来。在《星条旗永不落》的曲声中,我表面沉静,内心厌倦。 

  整个毕业典礼我都神情遥远,想象着自己即将踏入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我知道自己并不属于拉雷多,也不会属于休斯顿――那个我将要去的城市。那么,哪里才是我真正属于的地方呢?没有答案。我听着校长热情洋溢的致词,身心疲倦之极。 

  典礼完毕,我走出阴凉的礼堂,外面刺眼的阳光让我过了一会儿才适应。到处都是人,大家挤在一团笑逐颜开,不停照相,和家人,和同学,和师长……我站在那里思考自己该干嘛。 

  正在迟疑的时候,有人叫我。然后张莉出现在我面前。她穿了一件白色的无袖旗袍,头发细致地盘起来了,脸上有淡而精致的妆。她笑着对我说:“李卫东,恭喜你啊,终于毕业了。”我也微笑:“你这身很漂亮。显得很文静。”她似乎对于我的夸奖有些手足无措:“呃……谢谢。别忘了保持联系。不许扔掉你常用的21CN信箱。”她最后一句的口气让我恍惚了一下,“唔,我会一直保留的。”“你的手怎么了?”她忽然看见我包扎着的左手。 

  “哦,没什么,不小心被碎玻璃扎的,没事,很快就会好。”我轻描淡写。 

  她似乎想伸出手指抓住我受伤的左手,忽然身后的人群拥挤起来,把她推了推。她有点立足不稳,我赶紧上前扶住她。一阵幽幽的木犀草香味传来。 

  “我想我会记住这木犀草的香味的。”我突然冒出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她的身躯僵硬了一下,终于挺直。我看见她努力想微笑一下,但是没有成功。然后她别过头去。 

  这时,有人拍我的肩膀,是尼古拉:“快来,李,我们全专业一起合个影!”“啊……好,我这就来。”转过脸,张莉已经不在我面前。那阵淡淡的木犀草香味渐渐的和她一起消失在喧嚣的人群中。 

  这时候我猛然想起,忘了再劝劝她放弃那种屈辱的选择。不过,她的脾气那么倔,应该不会听我的吧,我暗自寻思,也许,她觉得这样很好。凭良心说,这个想法让我很不愉快。 

  我不愿再想下去了,于是抬起头,看见奥黛丽尼古拉里奥他们都在叫我,于是笑起来跑过去,和他们一起站在德克萨斯州明媚晴朗的阳光里。 

  “准备――一-二-三――”“CHEERS!”我们一起同声欢呼,硕士帽在空中飞舞。 

  十二 

  典礼后的第二天我就离开了拉雷多。圣诞节就要来临了,因此里奥很不理解,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必要走得这么早。 

  美国的气温总是变化很快,我想这是因为大平原的缘故。昨天还是八十三度,今天就掉到四十了。走的那天早晨,天色阴暗,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还穿着短袖T恤和大裤衩,和我一起把不多的家什搬到破旧的MUSTANG里。 

  昨天我们喝酒到深夜。 

  一切都收拾好了。我们拥抱了一下。在这个冰凉的早晨,他只穿件T恤,浑身发热流汗,而我套着外套,偶尔打个寒战。我听见他轻轻说:“李,好运。”“你也是,里奥。”他突然说,“李,你放心,我会帮你留心苏珊的。”听到这话,我无声地笑了笑。 

  我们伸出手,象往常一样轻拍手掌,然后手指并拢弯曲,互相拉了一下,大拇指相抵,接着又碰了碰拳头。这是老墨在好朋友间相互问候的礼节。 

  MUSTANG陈旧的引擎低吼起来,我回过头,从车窗里笑着和他挥手,然后开上了35号高速公路。 

  我没有一路往前,而是下意识地在DEL MAR下了高速,右拐上LOOP20,开了一会儿,我看见前方是学校硕大的四合院屋顶。 

  我开进计算机系下面的停车场。三楼上面,就是张莉上班的地方。我把车停下,坐在那里点了根烟。其实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打算下车去找她,就是这么坐在车里抽烟。抬头看看上面的落地玻璃窗,从下面看,是蓝黑色不反光的。我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抽完一根烟。我重新发动汽车,掉头而去。 

  在落地窗前,张莉静静地站着,看我把车开出停车场,开出学校,消失在荒漠的公路上。她端着一杯咖啡,一动不动。良久,她慢慢走回座位,双手紧紧握住咖啡杯,轻轻啜了一口。 

  靠近窗户的地毯上,有几滴湿润的痕迹。 

  休斯顿的情况比我预料的要糟得多。经济不景气,很多企业都在裁员,象我这样的半瓶子管理专业的首当其冲。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很牛,在面试时强调要解决工作签证问题,可后来发现和我一块儿应聘的全都是有签证甚至有身份的人,他们还挺看不上我这种拿学生签证的,有一个华人青年(我猜是美国出生的,因为他已经是公民了)还操着流利的汉语说你不好好在学校呆着干吗跟我们这儿凑热闹,真让人啼笑皆非。 

  大减价的时候,我在超市买了很多方便面储存着。实在太便宜了,一块钱十袋。我扛着三箱方便面回屋的时候高兴地琢磨,按照一天吃两袋的标准,这可以坚持俩月。还买了两个大熏猪腿,省了电炉的开销,又不用花时间做,而且比新鲜肉还便宜。望着满满的冰箱,我想,除了每天买报纸的钱,和偶尔的汽油费,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别的支出了。突然想起还得交房租,水电和电话费,不禁又叹了口气。 

  做好这些负隅顽抗的准备,觉得心里踏实了些,于是开始不停地翻报纸,打电话,上招聘网站。偶尔和里奥通通EMAIL。我并没有食言,将自己的联络方式告诉了张莉,但是她一直没有回音,我也就没有再多写一封信。 

  圣诞节那天,突然接到了里奥的电话,很高兴。 

  “What's up, Buddy?(怎么样,哥们儿?)” 
  “还成,还成……” 
  “工作找到了吗?” 
  “正在找呢,有过几个面试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你怎么样,新工作还适应吗?” 
  “挺好的,我很喜欢。李,祝你好运。” 
  “谢谢……嘿嘿,换新车了吧,什么牌子的?” 
  “本田思域,你知道我喜欢本田,李,有劲,又很经开。” 
  “嘿嘿,我还是觉得MUSTANG好。”接下来我们互相祝贺圣诞快乐,说了两句闲话。最后他说,“李,苏珊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她有时会打电话给我,问你是否还好。” 
  “是吗,她没和我联系过……她最近怎么样?”我仿佛听见他在电话那头无声笑了一下:“她很不错啊,在学校里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 
  “哦?她和DR.P关系又近了一步?还是DR.P高升了?” 
  “哈,李,你这次可没猜对。她已经不在DR.P那里做了。你知道冈萨雷斯吗,主管学生的副主席,那个头发灰白的老头?苏珊现在当了他的助理。” 
  “我知道那个老头,总是一身白色西装,带牛仔帽,听说是学校的大股东……苏珊真的很走运啊,嘿嘿。” 
  “什么走运。她和冈萨雷斯的小儿子混到一起了,开酒吧的那个,好像叫胡安。”我沉默了一会儿。 

  “没关系,只要她快乐就行。嘿嘿。”“唉,李,你们真不一样。”里奥叹口气说,“我一个朋友在那里做招待,他告诉我,苏珊每天晚上都喝得醉醺醺的,让两三个朋友架着回去。”“……呵呵,不说她了吧,里奥,今天是圣诞节,我们说点高兴的……有没有再去湖边BBQ啊?碰到什么漂亮女孩子没有?”我歪头把听筒夹在耳边,点了根烟说,声音因为嘴里叼着烟而含糊不清。 

  聊到晚饭时间,和里奥告别,他晚上还有活动。我放下电话,在锅里下了两袋方便面,打了个鸡蛋进去,然后开始上网。我一边看着各种花边新闻和小道消息,一边留心外面的动静。但美国的年夜似乎没中国的热闹,静悄悄的,连汽车驶过的声音都偶尔才能听到。 

  在里奥拨通我电话的时候,张莉匆匆化完妆,披上红色的外套,拿起桌上一封信就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又转回来,喷了点香水,于是,整个房间充满浓郁的芬芳。她把红色火鸟开到街边的邮筒停下,摇下窗户,把信扔进去,然后加大油门开走了。 

  等她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张莉打开灯,站在房间中央。明亮的屋子里弥漫着香水和酒味混杂的气息,有些刺鼻。她似乎也发觉了,于是脱去衣服,打开了浴室的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她仰面让水流从脸上冲过,手伸到脑后把头发慢慢理顺。 

  过了一会儿,她拿起BODY LOTION,倒了一些在手上,然后抹在身上,于是,一种木犀草的清香悄然散发开来。这种气味让张莉呆了一呆,她赶紧打开水龙头。水珠在她的肌肤上跳跃而下,那些白色的泡沫打着圈儿从下水口下去了。 

  她在幽幽的木犀草香气中轻轻哭泣。 

  擦干头发和身体,她在镜子前端详了一下自己有些红肿的眼睛。她没有穿那件绛色的丝质睡袍,而是赤裸着钻进被窝,拿起电话,开始拨打我的号码。从听筒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忙音。她不停地按重拨键不停地听忙音,最后,她无力地垂下手,无绳电话静静落到了地上。 

  而此刻,我正在专心致志一封一封地浏览21CN信箱里的信件。我看得很慢,仿佛要将每个字都吃下去。最后,我看完了所有的信件,轻轻点击“帐号取消”,一个消息框弹出:“你真的要取消吗?”我看着它很久,最后按下了“YES”。 

  三天后,我收到了张莉寄给我的信。 

  里面只有一张她的照片。德州的阳光下,她笑得极其舒畅,后面是在微风中摇曳的黑眼睛苏珊。我翻到背面,有几行字:圣诞快乐,李卫东。无论如何,要快乐。张莉。12月25日。 

  十三 

  从圣诞到春节,时间过得很快。这段时间我没有再直接收到张莉的任何消息。里奥工作越来越忙,很少谈到她。偶尔谈起,也是说她学习很不错,又有不少势力人物罩着,没什么坎坷。渐渐的,我们都不再谈起她。 

  在吃完第三箱方便面后,我认真开始考虑去餐馆打工的必要性。我在唐人街里转了两天,终于找了个服务生兼送外卖的工作。每天,我几乎都工作到深夜,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有没有录音留言。然后是上网看信箱里有没有反馈,以及接着搜寻新的工作机会。当这一切忙完,我会洗个澡,洗掉身上浓重的油烟味。 

  为此,我从不用LOTION,而是用香皂。 

  一天晚上,我查留言的时候,发现有一条来自里奥的消息: 

  “Hi,李,是我,里奥。告诉你,我要离开拉雷多,去CORPUS CHRSITI了,工作调动,明天就走。我到了那里会给你新号码的。今天下午我想打电话给苏珊,可是她的电话换了。我猜,她可能已经搬到学校外面去住了。对不起,李,我没有看好她。我已经给她的旧地址去了一封信,告诉我走的消息,还有你最近的情况。如果她通知邮局的话,是有机会收到这信的。……李,你在餐馆的工作还很辛苦吗?有没有想过去达拉斯碰碰运气?那是个新兴的城市,机会大概会比较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祝你好运。”录音放完,是一声清晰的“咔哒”声,接着是永无止境的沉默。 

  我坐在暗夜里,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我已经戒烟戒了两个月了。 

  一个星期后,我付清最后的房租,来到了达拉斯,我忠实的老MUSTANG陪着我。感谢上帝,这么些日子以来,它从来没有出过毛病,比任何人都要可靠。里奥一个朋友给我找了个住处,和别人合租的HOUSE中的一间,地段不是很好,偏而且乱,但是租金便宜。 

  就在我离开休斯顿的那个星期,张莉在她的新住址收到了邮局辗转过来的里奥的信。那应该是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张莉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慢慢展开这张信纸。桌上,有个装满了烟蒂的烟灰缸。每个白色的烟嘴上,都有鲜艳的口红痕迹。看完信,她打开窗,外面,是我曾经仔细眺望过的夕阳下的北美草原,干净而荒凉。有凉爽的风吹进,驱散了屋里的烟味和香气。她出神地望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拢过吹乱到额前的长发,把它们拢到耳际。于是它们就在那里微微颤动。 

  在金色的风中,她的面容瑰丽非常。 

  这个午夜,张莉忽然从梦中惊醒,呼吸急促。在依稀的星光下,可以发现眸子里闪动的泪痕。她怔了一会儿,翻身下床,打开电脑上网,开始写信: 

  “李卫东,我又梦见你了。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每次都不肯告诉你,好像你站在对面,我说,我梦到你了可是忘记内容啦。其实骗你呢,都记得,就是太离奇和悲伤了,我不愿意提起。 

  可是今天一开始是很幸福的,李卫东。你兴致勃勃跑来对我说,“嫁给我好不好?”我听了,觉得天都开啦,高兴地不敢相信。可是这是真的,你拉着我去你住的小屋,天气很好,我记得,大家都特别开心。可是你的小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你很穷,连吃的也没有,于是我说,你等等,我去父母家拿点吃的东西的来。你说好。然后我忽然就站在父母家的房间里了,我拿了点葱和土豆什么的,抱着往回走,越走越慢,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等走到你的小屋里,我沉重地对你说:“李卫东,这不对,我们好象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对,我意识到了。我开始知道是在做梦。 

  你哈哈地笑,说你傻了,怎么会是做梦呢?我说,一定是,因为我想回家去拿东西,就一下回到家了,这不对劲,只有梦里才会是这样的。 

  你微笑,说你一定是高兴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不是做梦,不信,你到屋子外面去睁开眼睛看看,如果真是梦,你一睁开眼睛就会醒了。 

  我说好,我去试试。 

  然后我就转过身子一步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就开始掉眼泪,因为我已经知道结果了,我心里非常清楚只要一睁开眼睛,一切就都没有了,可你还不知道,你在后面微笑着看我往外走。 

  我一边走一边绝望地想,我就要失去这一切了。我知道。 

  我多么不想睁开眼睛啊,李卫东,我就这么一边走,一边哭着,睁开了眼。 

  我醒啦,果然是梦。 

  李卫东,你太坏了。是你让我醒来的。”她发送完信,象鱼一样溜回了被窝,但并没有睡觉,而是趴着,抱着个枕头,眼睛睁得大大的。间或一眨,眸子就象水波一样反着光。月色从百叶窗里斜斜地撒进来,裸露的肩头就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泽。 

  第二天张莉再上网的时候,收到了邮件被退回的通知。 

  她一口喝完了杯中的TAQUILA。 

  十四 

  我从此没有收到张莉的任何消息。 

  在不停的打短工,找工作的间隙,我承认自己经常想到她。甚至打过几个长途电话回拉雷多,试图旁敲侧击出她的情况来,但是没有效果。每个人都知道她,却没有人是她的朋友。不过自己从来没有再回拉雷多找过她。给过自己堂皇的理由很多:经济紧张,没有心情,她并没有表白甚至让我别去打扰她的路,或者,更懦弱一点,拉雷多那么小,她又还在念书,我要找随时都找得到她,回去一趟就可以。 

  够了。理由多得让我自己都懒得罗列。我有更重要的事情:生存。 

  这真是一个绝好的盾牌。 

  春天就要过去的一个早晨,我接到了来自一家食品公司的电话。在经过短暂的面试之后,当天下午,我就坐在一张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前。工资并不高,但是我几乎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正当的身份,稳定的收入。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我为自己炒了两个小菜。 

  在温暖的油烟中,我打开电视,一边专心致志看很多广告的肥皂剧,一边吃饭。吃完饭后,我打开水龙头洗碗。这时电视开始播新闻,其中一条是: 

  “德克萨斯州的车祸中,酒后驾驶造成的比例正在上升。最新的例子发生在拉雷多。一名国际学生今天下午在35号高速公路因超速和失去控制导致的车祸死亡。检验人员发现,死者的体内有足以导致深度醉酒的酒精。死者26岁,女性,驾驶一辆红色火鸟跑车,警方估计当时时速高达90英里。据德州国际大学的留学生顾问的资料,死者在国内和美国并无任何亲属。”我很认真地洗碗,一边对自己说,洗完这个碗,李卫东,你就可以象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我洗得仔细而专注。水声哗哗直响。 

  这天,我开车送几个国内商务考察代表去奥斯汀的分部。一路上,那个当翻译的小姑娘总是很夸张地惊叹四周的风景。我听见她兴奋的声音: 

  “多么漂亮的野向日葵!” 
  “那些不是向日葵。” 
  “怎么不是……你看啊!那么一大片呢!” 
  “在这里,她有别的名字。” 
  “什么名字?” 
  “黑眼睛苏珊。” 
  “真的吗?”她好奇地凑过来问我,眼睛忽闪。她看见我摆在仪表板上面的照片,忍不住问,“李先生,这是你女朋友吗?她身后的黑眼睛苏珊可真漂亮!” 

  我笑一笑,没有回头,仍然专注地盯着路面:“……是吧。” 
  “那我怎么没在达拉斯见到她啊?” 
  “她在德州另一个城市。” 
  “很远吗?你多久去看她一次?”我没有回答。是啊,我应该请假去一趟拉雷多了。那么小的地方,我一定能够找到她的。回去就请假,我打定了主意。想到这里,我抬头望望车窗外面。 

  蓝天下,那一大片黑眼睛苏珊正灿烂地开放着,充满生命力

地主 发表时间: 12/23 18:23

回复: sundy [sundy]   版主   登录
我看完了,我还是喜欢皆大欢喜的那种~

B1层 发表时间: 12/25 17:14

回复: ranchuan [ranchuan]   版主   登录
那部份最感动你?

B2层 发表时间: 12/27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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