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 一池萍碎 标题: 爱情纸老虎 复制本贴地址    
作者: kyj018 [kyj018]    论坛用户   登录
我是一个性格比较特殊的男孩。我不是自私,但是我的确不爱与它人分享的我特殊才能,或者叫做本领。比方说,我会用一张纸,彩色电光纸则效果更佳,折一只憨态可掬的老虎。而我们班上的男女生加在一块,都学不会我的杰作。因为折纸的手法非常特别非常复杂,还要夹杂一些如同厨艺里的刻花刀功之类的基本功,所以他们都没有坚持信心来学全罢了。这样,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异真正是一种有趣的生存,人与人不但要相互分享快乐,更多的时候是独自沉浸在一种不与人知的甜蜜和快乐中。 
  大一那年,我是新生。我们班上有一个女生,她的皮肤白得像刚刚剥皮的椰肉,而她的头发染成了一个金色的菠萝。所以她的绰号在我见到她的第二天就在班里悄悄传开来,我们都冲着她的背影叫她菠萝。 
  大学的生活真是一面大开的闸水,在家受惯了父母不准早恋的戒条,在这里自由自在,喜欢一个女孩全靠自己的努力。大学里的生活也是因人而异,或枯燥无味或缤纷多彩。学习是一种必要手段,好比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一路视死如归杀将过去,最终求得胜利。我除了必修课和选修课之外,还有一门兴趣盎然的功课――民间艺术。 
  艺术会的会长是一个长长鼻子蓝眼睛的外国妞。她的胸脯特别地大,仿佛走路时难以保持平衡,这只是我纯粹的幻想而已。她的艺术会长的头衔是校长亲自任命的,因为她对于我们的民间艺术简直是入迷得要命,于是校长就想利用她热情来完成自己临终前的遗愿。我们都暗地里猜测,校长实际是要借助她老家在纽约的关系去美国考察,顺便结识一下火辣性感的艳舞女郎。其实离我们学校不足两百米就有好几家歌厅,听闻午夜一过就有脱衣舞表演,和我邻室的大三的几个男生就去消费过,有两个星期他们曾是学校黑暗世界里的风云人物,不知道是谁告密他们才落得个警告处分的下场。还有一个舞蹈系的漂亮女生,别人都说她是一只骄傲过份的天鹅,可惜没有人知道她为了学费在夜总会里跳艳舞,连舞蹈教授都说她将来的前程无量,等人们发现她衣着高档楚楚不凡地出现在校园里时,校方还未加干预,她已经成了炫耀华丽玩味空虚的金丝雀,跟一个大款远走它乡了,空为中文系那几个吟咏风月的才子撒了几许失落的泪水。她有没有得到幸福不得而知,唯一遗憾的是她放弃了自己可能辉煌的学业。我没有见过这些所谓的事实,大学里的传说非常之多,几乎人人都是传媒因子,人人都渴望成为议论中心的角色。大学里的传说是一种近乎复杂的单纯快乐,关键的并不在乎你信或不信,有无真凭实据,奇闻异事为什么在民间流传广泛,就是因为它是我们的幻想,说明我们并非寂寞无聊的生命。 
  这位美国姐姐有个好听的中国名子,是她自己取的叫白丝丝。有一天她来找我,操着一口流利而地道的普通话对我说,嗨,你好袁同学,我是民间艺术会的白丝丝,参加我们的艺术会好吗?听说你折的纸老虎是一种很美的艺术啊。 
  我说,你喜欢这个吗? 
  我从书桌下面拿出一个新做的老虎,它的浑身上下是令人骄傲闪闪发光的金黄色,我在尾巴上有点改动,是一条黑色的大绒的虎尾,看起来有种雍容华贵又神气活现的气概。我向白丝丝介绍,这就是成语狐假虎威里的那只拦路虎,因为我的外语在最近的考试中没有过关,所以就折了一只虎,在我学习疲惫时拿它舒缓一下枯燥沉闷的心情。 
  白丝丝奥了一声,她对我的纸老虎爱不释手,她说真是太漂亮了,绝妙的作品,是你自己做的,你能送给我吗? 
  那当然,是祖传的呦。我半开玩笑地对她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不要拿回去拆开啊,否则你就不能按原来的折痕克隆出一只一模一样的小虎。 
  谨尊教诲。她说,这么说,你答应我的请求了。 
  我说,再想想吧。转脸一看,菠萝正向我这面看,见我注意她,立刻从拦路虎的身上收回目光。我马上明白她想要一个,可是她没法开口。我喜欢她明明喜欢却偏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个星期后我参加了民间艺术会。作为支持白丝丝的报答,她意欲强行帮我补习英语,她还笑着对同学们发誓说,要把我训练成一个讲地道美式英语的中国绅士。对此,我有点受宠若惊。 
  一天下课,我许盼以久的机会终于有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我的眼前。每次下课我都是第一个冲出教堂。我爱把教室称作教堂,认为同样具有传授神圣知识的异曲同工之妙。我的鞋底飞快地踩到一样脆弱的物体上,我下意识地把这件应声而断的东西拾起来看,是一支普通的样式却很别致的发夹。 
  我的,给我。菠萝走过来说。 
  对不起,我把它弄坏了。我说,作为补偿,我送你一只小老虎行吗? 
  菠萝冷哼一声说,你是说一只真老虎吗。面对我虔诚的道歉,她满脸的强横无礼。 
  我就连忙解释,是一只纸老虎,我折的,很好看的。 
  那我的发夹呢?她问。 
  在这呢。我伸手给她看,却用另只手在上面一盖一晃,吹口气,谁声飞了。再一撤手,那两只发夹竟不翼而飞,菠萝瞪大眼睛望着我的掌心,她不知道我是高中义演时的小魔术师。 
  我说,因为得罪了丘比特神,所以他飞到我的掌心将它偷走了,他决定对你的惩罚到明天为止,然后就完壁归赵。同学们对我的把戏唏嘘惊叹不已。这时,白丝丝走过来,菠萝就对同学们说,他的外语老师来了,咱们走吧。等同学们心照不宣地散了,我也没敢把一只手放下来,因为我怕那两半发夹从袖口里掉落下来。 
  其实女孩的好奇心更胜于男孩,我曾告戒过白丝丝不要随意拆看那只拦路虎,可是她果然没有听我的劝告一意孤行,将拦路虎化整为零。再以后就废尽心机也不能将它起死回生。白丝丝通知我明天有一个艺术表演,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然后就有意无意地把她的拦路虎的遗骸显露在我面前,我假装毫不理会,实则想给她一个突然袭击,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了中国女孩的腼腆,而我也向她学习老外的自负,幽默,出人意表的行为。我走时她好象很不开心,我们用骨朵猫宁告别后,我就匆匆返回自己的寝室向室友借了一辆患有骨质增生的单车,一路嘎嘎直响地直奔离这不远的和平桥夜市。 
  夜风轻柔地拂着浑河岸边的点点灯光,远远看上去一排一排的嘎斯灯明亮照人。这里人山人海,挤满了消遣炎夏燥热的人流。我把车停靠在桥栏下,挤入人群专找卖头饰的小摊,但是菠萝的发夹虽然普通但是样式有点特别,想找一只一模一样的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件短袖红色背心和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菠萝的身边还有穿花布裙的女孩。我小心翼翼地不让她们发现我,尤其是我知道她的那个死党最好对我们男生说三道四。我怀疑她有心理变态倾向,像一个罗嗦的护花使者,很怕菠萝另有所爱而对她冷落。 
  跟了有大约三十多米,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好象她们怀着和我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菠萝想再找寻一个同样的发夹,她的怀旧心情让我心中窃喜。我暗叫着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能让她得逞,我加快步伐趁她们低头在一个小摊精挑细选之际一越而过,我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它她们的动向,当她们有些失望的时候,我则大喜迈开大步撇下她们,用最快的速度最简单的飞掠每一个小摊。 
  功夫不负有心人。满身臭汗地挤出夜市以后,我不多不少地收罗了六七件一模一样的发夹。我挑出最完美的一个,准备明天送她。想着她明天可能出现的吃惊程度,我不禁有些好笑。 
  一夜无眠。忽然领略爱情是无须张扬的,而且是瞌睡虫的天敌。原本在大厅广众下想一露身手的计划在反复推敲中被强行破产。我是第一个有预谋地踏进教室,然后悄悄把发夹放进她的抽屉里。同学陆续到齐。菠萝最后一个披着头发走进来,我一边假装听课,一边观察她的神态。她拉出抽屉,伸手进去,我的诡计便宣告得逞。她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更没有向我这面看一眼,或者露出我期待已久的微笑。 
  她聚精会神地听那个老态龙钟的教授讲演《文学原理》而无心旁顾,她越这样,我就觉得她对我的心意心领神会,完全是做样子给我看。不过她矜持平静的演技让我深为折服,我倒是可以和室友们吹嘘这一场瞒天过海的爱情。李商隐不是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忽然,那个老教授的嗓音像从蚊子的嘴里哼出来的一样,他说,袁明同学,请你背诵一下《闺怨》中的两句诗好吗? 
  我挺身而出文不加点地说,身无彩凤双飞翼,悔叫夫婿觅封侯。 
  同学哗然大笑。我的脸像个关公。 
  她也在笑声里看了我一眼,几分责备几分关心,我可受不了,只想着自己不该不认真听讲,在她面前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这件事曾在我的年级里一度成为经典。 
  第二天,我发现菠萝的头上有了让我欣慰的变化,又盘成了我喜欢的菠萝状,而且别上我悄悄献上的发夹。我将另外的发夹收藏好,以备不时之需。再有发夹事件,我也能故技重施啊。 
  这以后,我就开始和菠萝的秘密爱情。其时,我也成了民间艺术会的重要成员之一,我把拦路虎重新复活后,白丝丝对我更是感激非凡,她把教我补习英语当做每天的例行公事,关于她喜欢我的传言也不胫而走,我却以为是有些想当外国女婿的人想入非非罢了。 
  有一天晚上,我到她的教室去。她那天的穿着很漂亮,是特别定做的一件红色的紧身旗袍,使她的魔鬼身材凸凹毕现。而且她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幽香,令我不时地心猿意马不能专心听讲。 
  忽然,教室的灯灭了。暂时的停电。 
  我忽然感到自己的脸上轻轻地印上一个吻,是她在黑暗里完成的杰作。 
  我赶快满头大汗的要跑出去,她抓住我的手用英语问我说,你不喜欢我吗? 
  我楞了一下说,你是美国女孩嘛。 
  她说,美国女孩就不能喜欢中国男孩。 
  我说,你的家在纽约吗。 
  纽约怎么啦。她说,爱情是没有地狱界限,我可以带你去美国去纽约,我能帮助你完成梦想,你是个出色的艺术家,你的作品在纽约能引起轰动,我们可以在那里幸福的生活,你愿意和我恋爱吗。 
  她的条件实在太令我心动啦,优厚而突然,就像天上突然掉下个大馅饼,把我突然砸了个跟斗,我还没有思考一下,也许根本咽不一这么大一张,我这个凡夫俗子只能费力地咽几口唾液来平静自己砰砰乱跳的心情。 
  我说,我想我不能。爱你不是我宠洋媚外,不爱你也不是我保持民族气节,爱情与这两者无关,如果说我喜欢你,肯定不是我真心话,我们保持简单的友谊不好吗? 
  我们真的不可能吗?她十分伤心地说。 
  我说,我宁愿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我以为她亲了我的事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可是菠萝在第二天就把我约到了老地方,校园西边的小树林里兴师问罪。 
  我们有点鬼鬼祟的,好象在复习功课。她说,恭喜你啦。 
  我说,喜从何来啊。 
  她说,要做洋女婿你就去吧,我支持你。 
  我说,我是想去,可是我水土不服啊。 
  什么水土不服,你不要胡说八道,咱们有话直说多好,不用废心撒谎,多累。 
  我说,我是个艺术家,大家公认的嘛,我只能生活在故乡的文化泥土里啦,一旦我失去了适合的水土,我不就玩完了。说完,我掏出个新折的纸虎递给她,别生气,送给你的。 
  女孩都和纸老虎一样,嘴硬心软。 
  可是她用张开的书本接过,再啪地一合,纸老虎变成比目鱼了。 
  她说,谁和你开玩笑了,我是来审问你的,你要实话实说。 
  我反问,你凭什么审问我,我们恋爱了吗? 
  她说,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你的话将会做为呈堂证供。 
  什么法庭? 
  道德法庭。 
  我说,不是爱情法庭么? 
  她说,少贫嘴,她亲你了。 
  是,我可是无辜的啊。 
  她问,被亲的滋味怎么样啊? 
  我说,忘了。 
  她就突然地吻了我一下,这回想起来了吧? 
  回忆起来一点,还需加深印象。 
  呸。 
  我说,你要是再奠定一下咱们的基础,我不就更能理直气壮地保持民族气节了。 
  她一笑说,你想让我上你当吗,绝不可能。 
  我说,可你已经上贼船了。 
  我退票不行吗? 
  船都离岸了。 
  那我跳海不成吗? 
  那我只好变成救生圈了。 
  菠萝说,我说不过你,我要走了。 
  那我呢?我惴惴地问。 
  还不快给我滚过来哦。 


地主 发表时间: 03/25 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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