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 一池萍碎 标题: 半个欺骗 复制本贴地址    
作者: kyj018 [kyj018]    论坛用户   登录
一 
                  
  由于计佐要搭早晨的飞机去海南谈一笔生意,所以我特地起得很早给他准备早餐。打理好一切送他出门之后,发现时钟显示不过才九点。睡意朦胧地在电脑前坐下,我想起今天有一份翻译要做。打开文件的同时,门铃唐突地响起,尖锐的声音满屋子叫嚣,一声接着一声。我以为是计佐拉下了什么东西,可是门外却是一名一脸素净的长发女子,双目中漾满敌意。 
  请问…… 
  成末,我爱他,并且怀了他的孩子,我不会放弃他的。 
  一脸素净的长发女子在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疾步而去,留给我一个犀利的背影和一地疑惑。 
                  
  如果她没有称呼我的名字我会认为她找错了人,可是现在我只好慢慢思索来解答这莫名其妙的话语。而事实上,似乎不该用“慢慢”这个形容词,因为几乎就在下一时刻,我想我已经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首先,这个他,无疑就是指计佐。其次,那个长发女子显然扮演着第三者的角色。最后一个主角,大概就是计佐的妻子我了。真是落俗。 
  其实一个第三者可以有很多方式来夺走男人的心,而直截了当往往是最笨的一个办法。就这点来说,我发现我并不十分讨厌那个长发女子,并且有些同情她,如果刚才我来得及告诉她计佐没有生育能力的事实,想必她离开的背影就无法那么犀利了吧。 
  我的大脑仍旧在高速运转,毕竟这件事还有那么点奇怪的地方,譬如说这个和计佐上过床的女人却不知道计佐没有生育能力,是计佐不愿意告诉她吗,那么这是不是证明计佐其实并不信任她,不信任她自然就说明还不十分爱她。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有轻微的满意,可是仍然对上床这两个字耿耿于怀,于是坚硬的心仍旧有被蛰了一下的疼痛。 
                  
  outlook忽然发出了提示音,发件人是承平。 
  承平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两年前认识,随后便一直给他供一些稿子,通常都是用电子邮件联系,偶尔也会通话或者见面。在承平那里,我把自己的自私看了个彻底。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也知道我知道他是爱我的,我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吸食着他的疼惜,没有任何的付出和承诺。一个有丈夫的女人能对另一个男人有什么付出和承诺? 
                  
  二 
                  
  我在冷风呼啸的通道口等了足足半小时才把承平等了回来,即便已经把自己塞在厚厚的棉大衣里,我仍旧浑身战栗。这该死的冬天!海南,现在应该是阳光明媚吧。 
                  
  承平倒了杯热水,敲我的头责备我的唐突。我将他眼里的心疼忽略不计。 
  发生什么事了? 
  没啊,给你送稿子来。 
  他不再做声,我也不做声。沉默了半天,我终于忍不住向他诉说早晨的事。这事,已在我心里躇了一整天,像一团发了酵的面粉,令人做呕的气味蔓延五脏六腑。 
  承平的眼睛里有一丝明亮闪过,随即又暗淡下来。小末,我本以为你对计佐没什么感情,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虽然我一直都以为自己非常地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 
  说完这些话,承平的脸上有令人感觉伤悲的平静。我忽然对承平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感,我意识到自己的自私似乎已经到了某些底线。 
  这世界,谁爱谁多一点都是一种伤害,更别说爱与不爱之间。 
  承平见我不语便问我想要怎么做。怎么做?天晓得要怎么做,这种只有在我的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如今活生生跑到了我的面前,我除了目瞪口呆假装镇定外还能怎么办? 
  这话我没有说出口,既然决定收敛自己的自私,那么就不该再让承平望见我心底的脆弱。 
                  
  拒绝了承平送我回家的提议,我独自一人幽幽地踱着步子。路上的行人不多,大都裹得严严密密,让人看不清楚面容与表情,惟有紧皱的眉头显示他们的匆忙。偶尔有情侣擦身而过,夹杂一阵暖暖的气流,女者眼波流离,男者气宇轩昂,为何这样默契的爱情总不长久,即便是放在手心里呵护也会在一瞬间失去。谁都没有答案,那么,就由着它吧。 
  刚打开家门就被一个拥抱吓得大叫,我以为计佐要明天才回来,却不料他比我回来得还早。我当然不会将早晨的事情告诉他,但是在他怀里的那一刻我有弄明白这事情的欲望。 
                  
  无论你对一个男人多么的无所谓,只要还有一点点感情在,你就不会甘心和另一个女人来分享他。况且,很多时候的无所谓不过是因为淡漠或者仅仅装装而已,要做个骄傲的公主,谁不会呢? 
                  
  三 
                  
  南方的冬天多是没有雪的,只有阵阵阴冷的风充斥整个冬季,一直吹进咯咯做响的骨头里,无法抵御。认识计佐也恰是在某年的冬日。我记得计佐说过,有一个叫心的地方,那里不会有呼啸的北风和寒冷的冬。年少时的情话,在当时听来绝不腻耳,可如今却被重重怀疑替代。 
  那个长发女子没有再出现过,可是我却总感觉她就在不远的某处,或许身旁还有一个男人,这才是我不可忍受的。 
  当我想要进入计佐的生活去一探究竟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离得有多远。 
  我不喜欢过朝九晚五的生活,计佐也不在乎我出去工作,于是我便在家里接一些翻译的活,也写一些稿子。而计佐总有忙不完的工作,谈不完的合同。是谁先开始在彼此的生活里逐渐隐退?我早已记不清楚,即便记得清楚也毫无意义,有很多事情不用刨根问底。我只是疑惑,当初的如胶似漆去了哪里。 
  我尝试搜寻计佐手机里的号码,或者是偶尔去他的公司寻他,只是一直未能发现任何与那女子有关的蛛丝马迹。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烦恼。为了看得更清楚,我只能一点一滴渗透计佐的生活,工作,所有的一切。 
                  
  承平忽然告诉我他或许快要结婚了,虽然他没有说新娘是谁,也没有说会否幸福。我没有多问,那毕竟是他的事,他的爱情,他的人生。婚姻这东西,即便是被人们抹了层层黑,可是终究是很多人心里的桃源,于是,仍旧趋之若骛。 
                  
  一个周末,计佐像以往一样打来电话回家告诉我晚上有个晚宴不回来吃饭,在挂下电话前又欲说还休。我自然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于是我问他需要我一起去吗。电话那头有一瞬的停顿,计佐竟有些不敢相信我说的话。从前计佐叫我去应酬,我总是找借口推脱,逐渐的他也就放弃了这念头。可是如今,我怎肯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探询的机会? 
  我精心打扮,挑选了一件简单大方的湖蓝色礼服,柔软的双唇上抹了幽雅的水红色,微微的腮红和一枝花的香气凭添几分幽雅。当计佐看到我时,或许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他的表情。 
  原来宴会也不似我想象的那般无聊,当然,这要归功于计佐的陪伴。宴会开始后不多久我们便双双出逃,携手走在略显冷清的街道,冷风扑面时我才恍然大悟竟然把正事给忘了。整个宴会上我只顾着欣赏计佐的出色,却未曾寻一寻那长发女子的踪影。 
  计佐似乎看出了我心绪飘渺,他捏捏我的鼻子,末末,又瞎想些什么? 
  想一个一脸素净的长发女子。 
  不算坏,至少我不用吃醋。末末,真喜欢现在这样,好像随时你都会在我身边。 
  计佐呵呵笑着说出这话时,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是个容易泄密的地方,哪怕是再老谋深算的人也是一样。可是计佐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的隐晦,一个缺口都没有。他只是笑着把我楼得更紧。 
                  
  承平埋怨说我最近给他的稿子少得可怜,电子信箱里也有好几封催要翻译文本的mail,不知道可否用负债累累来形容。怪谁呢?还不是怪我自己!谁让我主动向计佐提出帮他翻译一些英文文件的呢。 
  可是一字一句翻译的时候,我有一种与计佐水乳交融的感觉,觉得我们渐渐地又像是一个整体了。我珍爱这样的感觉,它让人幸福得想要落泪,比任何独自写稿独自翻译的时候都要快乐。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快乐太简单也太平凡,于是我几乎将它遗失在幽深的时间隧道。 
                  
  那长发女子的事似乎已被淹没在瑟瑟冬风,可是终于,我又在阳光底下见到了她。 
                  
  四 
                  
  因为想要庆贺冬天的过去,于是我去理发店将自己重新打造了一番。想要回家时发现钥匙没带在身边,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于是我决定去公司找计佐拿钥匙,顺便一起吃顿午餐。一路上,我想象着计佐看到我的新发型的吃惊模样。 
                  
  红色的交通灯把我挡在了马路对面,隔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我仍然很清楚地看到那个一脸素净的长发女子站在公司门前的一大片阳光底下,还有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没有望见我,因为从玻璃门里走出来的那个男人占据了她整个视线。 
  正午的阳光很轻易地把眼睛刺痛。我下意识地跟着他们走进一个满是客人的小餐馆,幸运地找到一个离他们很近的座位安顿自己。我就坐在计佐的背后,隔着两块椅背和一小段狭隘的空间,我甚至能感觉到计佐的心跳,可是又觉得离得很远,从来没有过的距离。 
  叫了一杯热茶捧在手心里,可是身体仍旧清冷,我有些后悔与他们靠得如此之近,几乎不费力气就能听清楚他们的声音,我恐惧那声音会让一份感情彻底地决裂。 
  长发女子的声音异样温柔,夹杂着甜蜜。承平答应和我结婚了,谢谢你的帮忙,看来你是对的。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并不认同我,为什么会同意帮我欺骗她呢?难道不担心她信以为真吗? 
  因为我信任她。并且,其实我们这也算不上什么欺骗。当然,帮你也有一些私心,我们在每日每日的生活中自顾着行走,不经意间竟相隔遥远,我只是想将她拉回到我的身边。 
  随后似乎是微笑,亦或是其他话语,我却没有心思再去仔细倾听。长发女子,承平,结婚?这些毫无关系的名词和动词怎么就天经地义地联系到了一起?还有计佐,和所谓的帮忙,甚至欺骗。所有的一切都十分混乱。当我压抑着心乱想要重新进入他们的对话时,他们早已不见踪影。 
                  
  不打算去找计佐拿钥匙,我决定把整个下午浸泡在阳光里。我想我或许可以设想一些可能性,把长发女子,承平,还有计佐给联系起来。这对我来说该算是个轻松的活,毕竟那些爱情故事给了我太多的经验和想象。我至少设想了三四种可能性,又一一推翻,最终锁定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可能。 
  长发女子是爱承平的,于是我成了她最大的障碍。索性,我已是有夫之妇,于是她便想方设法和计佐取得了联系。对于她的猜忌与怀疑,计佐想必是半信半疑。可是女人的脆弱似的她想要做些什么来捍卫自己的爱情,于是她请计佐给予帮助。计佐是了解我的,所以他让她以一种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我她的存在。我很清晰地记得那天早晨她的话语,“成末,我爱他,并且怀了他的孩子,我不会放弃他的。” 
  从头到尾,她说的都只是“他”。我理所当然地把那个他理解为计佐,而事实上,那个他是承平。想来这是计佐的策略,而那个长发女子并不知道计佐无法生育的事实。 
  一通百通。我发现这个可能性使我很轻敌地理解长发女子所说的帮助和欺骗,当然,她所说的话其实也不算是欺骗,只是计佐的一个小小把戏,姑且算它半个欺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对这一切生气,可是心里却交杂着内疚和温暖,还有一些莫名的情感,惟独没有气愤。 
                  
  快五点的时候我打电话给计佐,告诉他我忘记带钥匙,不多会便在家门口见到他。计佐捏捏我的鼻子骂我粗心,然后拥我进屋。难得下班如此之早,他便靠在厨房门口看我忙忙碌碌。我对他说,有一个编辑朋友要结婚了,要他陪我去参加婚礼。他不理我,眯着眼睛自言自语,他们会像我们一样幸福。 
                  
                  
  五 
                  
  承平的婚礼并没有邀请太多的朋友。那天我才知道,长发女子叫素。 
  素见到我时显然有些尴尬,我笑着对她说,素,你好,我叫成末,是承平的朋友。承平在一旁笑呵呵地点头示意。当承平被计佐拉去一边喝酒的时候,我与素几乎异口同声地向对方说,谢谢。虽然她眼里有满满的疑惑,可是我没有向她解释什么。 
  那天承平问我,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后来还出现过吗。他说他看得出来我和计佐的幸福没有丝毫虚假。我说,她早消失不见了。承平就哈哈大笑,小末,那天早晨该不会是你做的梦吧。 
                  
  我没有把一切告诉承平。关于素,计佐也未向我说过些什么。而那个可能性,我始终也没有去向计佐确定。谁与谁的心里,总会有一些秘密,既然无伤大雅,便就任由它随时间慢慢淡却吧。 
                  
  后来有一天,计佐忽然对我说,亲爱的,你真是个迷糊的笨老婆,让人都不忍心欺骗。 
  我裂牙裂嘴故做狰狞地说,骗我我也知道,你是孙悟空,我便是如来佛。 
  随即我想这个比喻不对,孙悟空并不是因为爱如来才翻不出他的五指山的。而下一时刻我忽然愈加得意,孙悟空不爱如来都翻不出他的五指山,那么深爱我的计佐便更别想逃离我的纤纤玉指了。 


地主 发表时间: 03/25 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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