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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 一池萍碎标题: 请你想一想再娶我

作者: kyj018 [kyj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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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快回来！宇凌又打电话给我。陪我去买结婚用品！
　　琳和美红也一直在打我的电话，手机，还有短信。她们说，你知不知道宇凌就要结婚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肯回家。我在杭州生活得非常快乐，一天都舍不得耽搁，可她是我十多年的朋友，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她就要结婚了，这段时间，一定非常希望和闺中知己一起度过。我们应该一起在派斯俊喝茶，谈论一些好或不好的男人，回忆初中的生活，或者仅仅是，发呆。我发现有一些朋友，可以让你心安理得地发呆。这真是一种得天独厚的权利。比如另一些人，他们沉默就会令你不安，努力地要找什么话来讲，努力使气氛不尴尬，或者揣度对方在想什么，自己的表现会否不够适宜。当他们离开，甚至会松下一口气。

　　可是她们不同。

　　无论我得到多少朋友，无论他们多么优秀，她们，是永远无法被代替的。我们在很青涩的年纪里相识，那些任性而无知的日子，那些自由而贫困的日子，那些苦闷而富足的日子……一起笑着的，一起哭着的，我们互相讲一些亲密的话，我们互相揶揄。在一些热闹的日子里我们互相遗忘，但是当你需要，她一定是你最想去找到的人，你想坐在她的面前，把话都倒给她，还蛮横地要求一些格外的陪伴，一些理所当然得到原谅的无理取闹，一些心知肚明的无话可说。她就这样待在你身边，知道你喜欢吃那百货商店对面小巷里的手打面，喜欢浇上一层厚厚的辣油，她固执地说自己仍然是坚决不喜欢吃，但会陪你坐着。

　　有一次我回家。她叫我去喝茶，说自己要订婚了。非常安静的，这样说，同时又问我，他对我好不好。我愉快地说，当然是好的，你呢，把妹夫叫来我看看！她闷闷地低头喝一杯咖啡，用小匙搅出灰色的涟漪，我记得那天的阳光那么明亮，薰衣草的香气在光影里浮浮的，好像是淡紫色。我因为有点热，把外衣脱下来搁在摇摇椅的一侧，要很小心着，不让它掉到地上去了。桌上是绿色的瓜子。桌底下是细密的卵石铺就的花纹。我们的谈话似有若无，和这氛围无比的融洽。有微尘在空气里飞。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谈话内容完全都不记得了。而这些周围的影像却无比清晰，好像闭上眼睛轻轻一想，就会回到当时的环境中去。我们无话不谈，但是唯一那一次，牵涉到“幸福”。而我确信这两个字我们谁也没有说，但是浓重的都是关于幸福的争辩。她和她自己的争辩。我站在一边，束手无策。

　　她和他开始了交往。冷淡的，理智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从此一辈子不见也不会想。她告诉我他和想像中的他是多么不同，但是挑不出他确切的不好。是的，他收入稳定，生活节俭，身体健康，五官端正。他靠自己已经买下了一套不算太小的房，每月供应按揭的贷款。他从来不给自己买贵的衣服，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茶吧。她的父母说，你还要怎么样呢？你自己也不是什么美人，你的工资不多，家境也中等，你还求什么呢？

　　不要妥协啊，不要妥协。我不停地吹冷气，冒着破人姻缘罪过大于拆庙的危险。你不爱他，根本一点都不爱他，这还不足以构成你离开他的理由？婚姻里需要很多东西，但是同时，一定还要有爱。怎么能想像自己和一个精神上仍然完全陌生的人，这样牵着手走完一生？一辈子太长，不是自己情愿，怎么熬得过？一辈子太短，说不定哪天无常就来临，不顺着自己心意去争取，怎么甘心呢？

　　而且，万一，你等的那个人，冥冥中属于你的也能获得你的那一个，你等了许多年，他都没有来，可是偏偏出现在你结婚之后呢？那时，是不是要“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如果真有“注定”一说，如果真的，必须要你们这两段弧线才能拼成完美的圆，那失去你，那个他，无辜的他，岂不是也要受巨大的苦痛，相见恨晚？

　　2．
　　婚礼一天天地逼近了。她总是说，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样呢，我不要他，我又能怎么办呢，他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家里人都想让我嫁给他。当我再次劝阻，她竟然这样用奇异的令我吃惊的眼光看了我一眼，然后淡淡地笑一下，说：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像你这样运气的么？

　　日子是早就选定了的。四月六号。春天。我总固执地认为，这样美好的季节应该滋生爱恋，关于百合的新娘，关于牵手一生的诺言。柴米夫妻，也应该是笑逐颜开。我对她说：祝福你！又开玩笑：有什么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快去完成，等结了婚，可能就做不了了。

　　她在电话那头愁苦地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离婚。可是我还没有结，我能离么，你说，我能做什么？我还想逃婚。可是都到了这一步，我能怎么办呢？

　　感觉像有一张无形的网，粘结的，稠腻的，糊挂在身上。她已经决定了服从，又有谁能够大刀阔斧的，把网掀开，把她拉出来呢。而且那网还是那些关心她的人所编织的，爸爸，妈妈，所有的亲戚和朋友。那些“为你好”，我们能抗拒么？

　　女人过了二十五岁，所有相关不相关的人都能理直气壮地过问你的终身大事，她说。我结了算了，落个清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实在过不下去就离了算了。

　　这么多年她都容忍了我对友情的粗糙和疏于照顾，现在却真的因为我迟迟不肯回去而不悦了。

　　3．
　　我回去有两件事情。一是参加她的婚礼，二是，料理我父母离婚后的事。

　　二十五年前他们结婚了。可是一直不快乐。爸爸和妈妈，他们似乎生来不是能够彼此调和的人。他们所有的观念都天差地别。可是有了我。他们怕我难过，没有离婚。我的童年里充满了争吵声，他们总是问我跟谁，妈妈摔门而去的时候我胆战心惊，在外面找她，泪流满面。到现在我都仍然常常有着一种不知名的惶恐，和无法遏制的心悸。他们在撕扯的反复，和煎熬的忍耐中终于还是分开，我觉得他们似乎就是为了等到我长大的这一天，这种感觉带给我多么尖锐而沉钝的痛苦。

　　我随时可以回家。九十元的车票。三个小时零十分的车程。从杭州到台州。可是家里有什么。

　　请你告诉我，我的家里有什么。爸爸的家是爸爸的落寞，妈妈的家是妈妈的眼泪，婚都离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互相伤害的理由？他们的一丝一毫都牵扯着我的身体发肤，最痛的是我，最痛的是我。

　　4．
　　想到拉拉。她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她落泪说，儿子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为他付出了多少。在我怀孕的时候丈夫有了外遇，我亲眼看到。可是那时候胎儿已经六七个月，如果要引产，体质本来就弱，可能会从此没有孩子。我舍不得已经成形的自己的骨肉。生下孩子后，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忍受了无爱的婚姻整整十年，他的冷漠，过多的干涉，无理的限制，一切的一切。而且，还将继续忍受下去，因为没有把握让法院把孩子判给自己，怕他得不到完善的教育，怕他心里留下阴影，孩子是心头最柔嫩的一颗小珍珠儿呢。

　　我以前一直劝拉拉决绝一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孩子长大后会谅解，谁都希望自己的父母快快乐乐，压抑的环境虽然完整也未必就是对人无害的。可是我父母离婚闹得很剧烈的那会儿，我不再对拉拉说那样轻飘飘的话了。我开始明白，不管婚姻当初的建立是怎样的仓促或者容易，毕竟联在一起了，经过了许多事，有了许多牵缠，一割断就有血涌出来，连动一动都痛。而无论怎么样的方式分手，对孩子来说，都是一个家没有了，彻底的没有了，他的一生，得到再多再好，都没有办法弥补这一个伤口。

　　而当初拉拉这样没有太多思考的就嫁了他，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当时拉拉的父母正闹离婚，家里寒冷无比，她的感情又不顺利，就这样找了一个原以为会使自己温暖的人。如果，如果这样的怪圈再延续下去，这是一种多少可怕的轮回呀！

　　5．
　　请你想一想再娶我。我对他说。

　　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直到生命终止。我们会朝朝暮暮，每天临睡前和早晨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都是对方。我们自己所具备的所拥有的都和对方分享，所忧虑的所恐惧的也都和对方分担。我们会生一个孩子，一起教育他，让他成为彼此的钮带，从此血脉相连。我会老去，不再漂亮，眸光流转。而且我也不能保证在未来长长的岁月里永远留住此刻的天真与朝气，擅长制造和享受快乐。而在天上飞扬的爱情，进入婚姻后，碎解成一顿精心准备的可口的晚餐，泡的一杯茶，煮的一锅粥。情话是问你吃饭了吗，衣服穿得够不够。爱落地成泥。我们把泥团团地揉捏，放在未可知的磨难与艰难里熔炼，才能坚固地支撑起一世的美丽。

　　离婚的手续变得简单了，可是它会让一些人疼痛无比。我们都善良，不会伤害别人，我们都脆弱，不会伤害自己。

　　请你想一想再娶我。一生的抵押和许诺。责任，负担，道义。许多的“不得不”，许多的“我必须”。亲爱的，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结了婚，我们就不要离了，这一步不是可伸可缩的，所以你一定要再想一想呵，你再想一想吧。

　　如果你仍然点头，就把我的手藏到口袋里。让我成为你的妻。

地主发表时间: 03/25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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