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 一池萍碎 标题: {关于理想} 复制本贴地址    
作者: zjs_wy1234 [zjs_wy1234]    论坛用户   登录
这是高晓松很久很久以前的歌,久远得就像屋顶上刮的风。他称那是个白衣飘飘的时代,校园里还有独立的诗社,大学校园里还有像张楚那样的流浪人士在游荡。曾经我还愿意花上一下午的时间用想象构筑那些别人口里的骠悍和温暖,想起那些名字,那些人,那些被野花烧伤的脸。
    像所有无望的浪漫一样,这些都有着理想的甜味。可那是别人的记忆,就像隔了一层画布的风景。毕竟那个时代早就消失了,所有的曾经的追随者,不是满身疲惫就是满脸风尘,就连高晓松都不例外,所以他适时地封笔了,并在中年准时地发胖。敏感是种奢侈的东西,只适合被挥霍,没有人拿得准他什么时候跑掉,纵使被握在手心里依然会自动地耗损。所以现在提起理想主义几个字总是能让人难过,类似于年华,类似于流水。

    还记得高二刚开学看见语文课本里有海子的“面向大海,春暖花开”时,心里满满的激动,然后花去一个晚修的时间把整本的海子诗集看完并且在第二天的语文课上倒背如流。我的老师问我读完课本里的那首诗脑子里的意象是什么,那天刚好是一个阴天,我说我觉得那很像外面的天空,很阴霾很灿烂,白晃晃得像悬着的巨斧的刃。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脑里就经常有这样辉煌负伤的意象在厮杀。

    这是很难得的阅读体验,只是诗人身上的光环太耀眼了,以至于后来我跟一老师谈起海子谈到近代的中国诗坛时,说的都只有寥寥的一个好字――身后两百多万字的诗稿,仅这一点就让那些从众起哄的理想叫嚣者都闭嘴。所以当我说起海子卧轨后引起的热闹时,我老师脸上有了分明的愤懑神情,他们害死了海子,还热闹个什?
 
    我的那老师是刚好经历过九十年代初的理想主义热潮的人,并且有过真正颓废的生活,那是我眼里艳丽荼蘼的风景但是他本人没有共鸣。说起他的大学,他说干得最多的事是打架,喝酒,以及睡觉,当然还有许多后患无穷的爱情。我那老师有过异常冗长的大学生活,三年学理,后来觉得没劲便转念中文去了北师大,他说,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在校园里如此端然地荒唐。因为他很清楚爬三层楼高的宿舍需要费去几分钟,及时在课室里赶完一篇两万字的论文要费多少节课,什么模样的女生心肠软,会可能请他喝酒。且当时的同学皆是一身的肝胆,当他跑不动的时候,总会有人从楼上甩一绳子接他上去,在无止境的逃课中,无论他是游荡任何地方,×New疆×或者甘肃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只要考试临近,同学总会设法找到他,告诉他,要考试了快回来。
  
    他还提起过当时如何不买票蒙混上了去敦煌的火车,并在中途转汽车时如何帮一个旅行团喊票才得以乘上顺风车,最后又如何凭着一头长发假装是美术系的学生免费才进了莫高窟;还说起他大学时认识的一些流浪人士,一吉他手,当时和他要好,因为同样有理想并且赤贫。当时那乐手住在北师大校园的一个冬凉夏暖的小砖房里,终日苦练乐器。那些吉他指法,都写在床板上,一张容一人大小的床板上密密麻麻皆是蝇头小字,夜夜相枕入眠。后来有另一外地乐手来闻声到小房间里要求与他竞技,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挥汗如雨,筋疲力尽,最后那外地乐手自告认输心服。两天之后,那乐手外出回到那小砖房的时候,发现房门洞开,床板被抬走了,床头还有钉一纸条,写着,兄弟床板借我一个月,到时必定归还。
  
    那似乎都是那个时代寻常的情景,只是在今天听来竟有些侠骨柔肠的坦荡兵气。现在,那个乐手成了一个知名摇滚乐队的吉他手,和所有善笑的明星一样出现在电视或者报端。但是,纵使后来说到他的朋友现在如何不堪,也只是谑而不虐的,只是感觉有些惨淡。
  
    脸上能挤出脓汁的青春痘,破了无数口子的裤子,酒醉后的血脉喷张,那是一种沉溺,有时候热血的激荡带来的更多是焦灼和茫然。没有墙没有口,空握着拳头,没人知道该对谁的脑门谁的鼻梁来那么一下。
  
    说这些的时候是在一天放学后,人们都走了,教师办公室里空荡荡,我看着他脸上神情一明一暗。他说,那些时间我可以看多少书啊,尽管我当时也看书,但是喝了酒,看了也记不住。
  
    他说感觉最难受的一次是上一个他颇为敬重的一个老教授的课,关于胡适,当时到课的只有寥寥几个人,那个教授大病初愈,毕生致力研究胡适,看到如此景象,心里是失望愤恨却不敢动气,叹气一声后要求每个人被一首胡适的诗,举室愕然,跌倒一片,课毕,老先生离去时只有黯然的摇晃。后来我那老师回去发了一回狠,把所有能找到的与胡适有关的书都看了一遍,洋洋几千篇的诗全都背了下来。可是那门功课的考试时他没及时赶到考场,那是他喝酒了,醒不来。
  
    他现在是我的一个老师,会对学生说《诗经》和波德莱尔的《恶之花》都是很好的东西,会花上整整一星期的语文课来讲《红楼梦》的皮毛,也会问女生们有没想过和土匪谈恋爱。他说他会做一辈子的老师,多好。我也觉得好,总比去做一个虚荣的乐手或者诗人好,也不至于遭遇那些勾心斗角疲于奔命的狼狈。
  
    写这篇东西的时候我半途中断了一下,看了岩井俊二的一部电影――《关于莉莉周的一切》。而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又中途离开屏幕多次,包括接了一个电话,给自己煎了一个鸡蛋,因为下雨去收衣服等等。这是一部拍得不好的电影,题材是不新鲜但也出过不少好片子的“少年暴力”,岩井在影片里试图深刻但事实上除了让人看不懂以外没能表达出什么深刻东西,这是他设法摆脱《四月物语》和《情书》中那些单薄的唯美和小资情调时的一次不太成功的尝试。但是,我却喜欢上它。仅仅是因为那些放满田园耀眼绿色的长镜头,岩井电影里一如既往优美的背景音乐,还有那些孩子脸上的离离的青涩和凛冽,就让我安静地在屏幕前坐了接近四小时。影碟很花,所以画面一直在不顺畅,可之所以一直喜欢岩井俊二就是因为在他的影片里我可以随意走神(就像我喜欢英语老师的课一样)。我反复想到的,还是青春,这是一个没有感情色彩的词所以我喜欢用它。
  
    所以我还是愿意保留一点对那个时代的憧憬,就像当年的嬉皮士今天头发花白的老人们重新穿上喇叭裤聚集在一起纪念beatles一样,让人感动。  

    列侬说:当你没办法改变自己的时候你就去改变世界,当你没办法改变世界的时候你就去改变自己。

    这话说得很妙,因为变变语序就可以做一个课堂作文上的一句励志的话,愿意努着劲颓废的时候也可以用来灭灭别人的志气。但实际上我还是愿意往它光明的一面看。想想纪录片里马丁路德金站在高处向世界呼喊:“我有一个梦想”的时候,那确实是我看过的最圣洁的神情。

    只是任何东西涉及到思考就很像死亡,因为它们同样脱离躯壳只和灵魂有关。如果非要拿身体作比喻,我认为那如同把自己身体顺着经络悉数剥开,然后看到里面焦灼流动的血液,这个过程触并且疼痛。

    所以我更希望自己是一个行动派尽管我知道自己是个很容易动摇很容易退缩的人,当一个人软弱并且固执的时候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把理想埋在心里。现代教育很多时候都像一个巨大的养殖场,这个说法现在也不新鲜了,我站在学校的操场上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总是有这样的错觉。但是在努力让自己变得肥美的同时,我想我们还要可以干点别的。例如更多的阅读,电影,还有音乐,在很多时候我不愿意把它们说成是消遣――你又怎么能把马尔克斯卡夫卡当消遣?怎么能把奇斯洛斯基当消遣?如果说一个人看书时只有快乐,那么我要怀疑他是否没有大脑只有脊椎只会兴奋不能思考。当然阅读是可以带来愉悦的,情形和饿汉饱食后浑身通泰天大地大的感觉相仿。文灭质博溺心是一句很吓人的话,还好我还保留着大多原始的敏感。

    我害怕自己的身高在十六岁停止长高身材停止发育,可能同时我还担心别的一些什么,所以我想自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尽管我慵懒并且迟钝。我过着最不精彩的生活,每天用两个小时的时间挤公车上下学为睡眠不足担忧并了解书店书架上所有参考书的价格,但是我深信我会有更广阔的生活,再荒芜的道路上也会有梅花消息。听过太多没有方向地愤怒和没有逻辑地呻吟,它们在这个被太多的光荣口号打了兴奋剂的世界里变得另类而炫耀,挣扎变成了一个很俗的字眼,而理想遥远得缺乏力量。而事实上理想和现实到底不遥远,只不过一个在眼前一个在心里。

    要结束了,只是我总是不善于为自己的文章结尾。

    我希望,在这个贫瘠的年代里,我们还能够保留一点改变世界的想象,不一定流血,但是能热泪盈眶.


地主 发表时间: 04-08-05 14:06

论坛: 一池萍碎

20CN网络安全小组版权所有
Copyright © 2000-2010 20CN Security Group. All Rights Reserved.
论坛程序编写:NetDemon

粤ICP备05087286号